隱形委員會──法國政府的眼中釘、搜索多年仍無法確認對象的反動組織,在2007年出版了一本小冊子L’insurrection qui vient(台譯《革命將至》,行人文化實驗室,2011),層層剖析我們賴以生存的資本主義社會及經濟體,究竟出了什麼問題,並且直接指導人民如何反抗、推翻掌權者。這本小冊子以23種語言在世界各地流傳,儼然成為抗爭運動的地下最高指導手冊。
二○○八年,隱形委員會出版了《將臨的起義》(L’insurrection qui vient, 台譯《革命將至》)一年之後,全球性的金融危機開始暴發,整個金融市場幾乎瓦解,而最終為其付出代價的人對這個機制毫無所知。二○○八年起,我們見到了全球一波又一波的暴動、示威、遊行。起義已經來臨!從二○○八年雅典的暴亂起,到多事的二○一一年﹕阿拉伯之春、西班牙的佔街運動、倫敦的暴亂,以至最後的高潮二○一一年十月發起的全球「佔領運動」。說那是最後的高潮一點也不過份,雖然有點令人感傷。在此之前,有見於處境的險峻,一些馬克思主義理論家預言著末日的來臨(apocalypse),其實他們才是最虔誠的基督基──雖然滿口嘮叨著宗教是「精神鴉片」,但內裡卻渴望著基督的再次來臨。基督教的末日論(Eschatologie)裡,一個大災難會來臨,然後是最後審批,以及新的生活的開始。Eschaton,希臘文的意思是「最後留下的東西」。我們清楚地見到最後留下的只是被遺棄的、失去希望的我們,還有在緊縮政策下越發陰暗的未來。那些製造了災難的政客、投資銀行家,卻照常拿著豐厚的花紅,對佔領者冷嘲熱諷。「佔領華爾街」之後,我們見到美其名曰「遍地開花」的微型抗爭運動,如城市耕種、手工作坊、合作社等等。我們或者可以自我安慰,這些運動將會影響下一代人;然而,條件是在此期間,資本主義將無法消化這些潛在的抵抗。
七載之後,《致我們的朋友》總結了過去幾年來發生的運動,同時清算了自反全球化運動十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問題。最根本的問題並不是去解決資本主義的危機,因為它們會接踵而來,而且那只是用來響應政客們掛在嘴邊的偽善的口號:「讓我們共渡難關」。事實上,所謂「難關」只是一種用來欺騙和麻醉中產階級的「創作」。在這些災難背後是一個更大的災難:一個存在的災難。真正的危機是「形而上的」:人們忘記了甚麽是生活。或者,如作者說的,西方文明已走到了盡頭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,歐洲的知識分子認識到,西方文明是可以死亡的,現在卻已成真實。或者,在《將臨的起義》以及《致我們的朋友》裡,我們見到的是一個想要瓦解西方(défaire l’occident)的願景,以擁有一種新的希望以及生活形式(forme de vie)。但瓦解西方,並不是意味著東方便是可取的,在過去幾百年的殖民化和全球化之後,所謂「東方」的存在本身已是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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